當年身著飛行服的黎宗彥。
位于水南村的黎宗彥故居。
黎宗彥墓,他始終面朝祖國的藍天。
羅燈光 黎月光
寧遠河沖出崇山峻嶺,穿越熱帶密林,進入三亞市崖州區(qū),寬闊俊朗,浩浩湯湯,流入氣象萬千的南海。
寧遠河南岸的水南村,是一片富饒的魚米之鄉(xiāng),“風景最堪夸”,“山下人家林下門”,承載著元朝黃道婆的傳奇,承載著南宋盛德堂的功德,承載著村民黎伯淳請北宋遭貶宰相盧多遜吟酒唱和的佳話。
1934年秋,一位崖縣中學畢業(yè)、剛屆舞象之年的英俊后生,背上一個崖州布行囊,行至村口,向送行的父母弟妹一眾親人深深鞠了一躬,揮揮手告別生于斯長于斯的文化古村水南,踏上了從軍報國的路途,從此再不回來。
他叫黎宗彥,小名黎瓊安,1917年10月12日出生,家里還有2個弟弟、4個妹妹。大弟黎瓊福,參加革命,英勇犧牲,馬革裹尸,沒有歸葬。小弟(老六)黎宗俊,中學參軍,跨過鴨綠江,抗美援朝,保家衛(wèi)國。一門熱血男兒。黎宗彥天資聰穎,耳聞則誦,過目不忘,記憶力超強,且身體結實強壯。在那個動蕩的民國時期,他只能選擇從軍報國,一路向北,渡過瓊州海峽,考上了位于廣州的燕塘軍校(廣東軍事政治學校),編入第二期步兵科第三中隊。
此乃一所培養(yǎng)陸軍軍官的學校,他并不滿足,又從燕塘軍??歼M著名的位于杭州筧橋的中央航空學校,于1936年9月入學,成為一名令人羨慕的“天之驕子”,開殲擊機鏖戰(zhàn)長空,這是那個時代最為稀缺的人才。
中央航校隸屬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,專門培養(yǎng)空軍軍官,抗戰(zhàn)爆發(fā)后遷至云南昆明,并于1938年正式定名為“空軍軍官學?!?,黎宗彥是該校第八期飛行科驅逐組的學員。復學后,該校將初級飛行訓練基地設在祥云,中級飛行訓練基地建在蒙自,高級飛行訓練基地和校本部留在巫家壩機場原云南航校舊址,黎宗彥他們八期生就在校本部進行高級飛行訓練。
1938年9月28日,黎宗彥著文稱:“這天,太陽出得很早,蔚藍色的天空,高懸著片片的云朵,這是飛行的理想天氣……”日軍9架96式重型轟炸機從廣西潿洲島空軍基地騰空而來,偷偷摸摸奔襲昆明巫家壩空軍官校。黎宗彥他們由教官周廷芳、姚杰等帶領,駕駛殲擊機在昆明上空進行實戰(zhàn)訓練,剛剛完成了空中練習課目,正要降落,突然獲悉日軍機群氣勢洶洶前來襲擊,立即轉入戰(zhàn)斗。周廷芳、姚杰等教官參加過杭州、上海、南京空戰(zhàn),具有豐富的對日空戰(zhàn)經驗,黎宗彥等第八期學員未經歷過空戰(zhàn)但也毫無畏懼,全校上下同仇敵愾,殲擊機、教練機一起殺向日軍9架重型轟炸機及其護航戰(zhàn)斗機,展開了一場震驚中外的昆明上空首次中日空戰(zhàn)。
這場戰(zhàn)斗的經過,當年《中國的空軍》雜志發(fā)表了記者朱惠之的報道《“九二八”昆明空戰(zhàn)大捷記》,并向黎宗彥約稿。黎宗彥親撰回憶錄《“九二八”昆明空戰(zhàn)——我是怎么攻擊敵機的》由該刊發(fā)表,成為見證“九二八空戰(zhàn)”的珍貴史料。通過這兩篇文章的描述,我們因此知道:教官周廷芳帶領黎宗彥等3機編隊在昆明市區(qū)西北角上空率先發(fā)現(xiàn)敵機,身先士卒從高空向敵機群俯沖下去;教官姚杰帶領的編隊則在昆明市區(qū)東南角上空向敵機群發(fā)起進攻。黎宗彥駕駛霍克式驅逐機緊隨周廷芳身后,勇敢地沖進鬼子轟炸機、護航戰(zhàn)斗機編隊,盯上日軍第二分隊長的飛機,冒著日機不斷射來的槍彈,開足油門追上去,“用機槍猛烈開火,連連打中這架日寇飛機。那年代的飛機還沒有導彈只使用機槍掃射。日機被打中后冒出白煙,夾著一條長長的尾巴,搖搖晃晃地飛逃,黎宗彥一點也不含糊,緊緊追趕,追到離昆明30里外的鄉(xiāng)村,又加一陣猛烈的機槍,直打得日機向水田栽沖下去,這才勝利返航?!比諜C墜落在水田里,殘骸相對保存較好,后被運至昆明市區(qū)供市民參觀。
空軍官校戰(zhàn)績可嘉,共擊落日機3架,卻未損一機、未傷一人。其中,教官周庭芳、姚杰各擊落日機1架;黎宗彥作為在校學生擊落日機1架,特別引人矚目。
當代學者唐學峰有文章寫到,黎宗彥擊落日機的全過程,被當時鐵路系統(tǒng)職員黃湛在地面用望遠鏡看得一清二楚,并著文《昆明“九二八”空戰(zhàn)目擊記》記錄下來:
敵雙引擎的單翼重轟炸機9架排成品字形,耀武揚威直奔市區(qū)而來……敵機投彈后,急轉180度沿來的方向返航……突然從東面那大片卷云中鉆出一個小黑點正向機群俯沖。我看清了,原來是我空軍的1架霍克Ⅲ雙翼戰(zhàn)斗機。這時,敵人也發(fā)現(xiàn)了,立即在它右上變成梯型隊,東低西高,全部炮火齊向我機猛烈射擊,天空響成一片。我機咬住最東邊的1架,用極大速度接近,最后終于開火了。轉瞬間,他掉轉方向繼續(xù)俯沖,脫離了接觸向低空逸去。我看到最東邊的那架敵機左翼拖著長長的青煙,一分鐘后漸漸慢下來,高度也低了許多,大家歡呼“打中了!打得好”!同事們大家七嘴八舌,但有幾點則是相同的,一是十分敬佩那位只身戰(zhàn)群魔的孤膽英雄;二是受重傷的敵機肯定是回不去了……后來,聽說那位勇士是空軍軍官學校8期驅逐組學生黎宗彥。
黎宗彥首戰(zhàn)告捷,創(chuàng)造了中國抗日空戰(zhàn)史上在校學生擊落敵機的記錄,同時成為第一個擊落日機的海南籍飛行員??諔?zhàn)當晚,云南省政府到空軍官校祝捷,慰勞全校師生,重獎參戰(zhàn)官兵,黎宗彥被云南省政府授予“勇士”稱號。
“勇士”黎宗彥,1938年12月從空軍軍官學校畢業(yè),時年21歲,編入中國空軍主力部隊第四大隊,任少尉飛行員。被宋美齡稱為“了不起的英雄”的陳懷民,中央航校畢業(yè)時也編入第四大隊任少尉飛行員。第四大隊是中國空軍英雄部隊,大隊長曾由“空軍戰(zhàn)神”高志航擔任。
據(jù)史料記載,抗戰(zhàn)期間,日軍共計出動飛機9000多架次,對中華民國陪都重慶狂轟濫炸,時間長達五年半,犯下了滔天罪行。為保衛(wèi)重慶,1939年夏至1940年春,黎宗彥先后駕機擊落了前來肆虐的日機兩架,重創(chuàng)日機多架,鼓舞了中國軍民的抗戰(zhàn)士氣!
1940年7月4日,日軍89架96式重型轟炸機和零式戰(zhàn)斗機分3批突襲重慶。第四大隊大隊長鄭少愚率中國空軍31架戰(zhàn)斗機分別從廣陽壩和白市驛機場起飛迎敵,黎宗彥駕駛的是編號為3205的E-15雙翼殲擊機。中國空軍部分飛機在重慶市西郊上空發(fā)現(xiàn)敵機,隨即展開猛烈攻擊,長空鏖戰(zhàn),你來我往,戰(zhàn)至長壽縣,敵機一架曳煙墜落,“我機即以整隊回航,安降基地” (1940年7月5日《國民公報》)。而此時,黎宗彥仍在離渝上百公里的上空,駕機對潰逃的敵機窮追猛打,終因燃油耗盡,迫降四川達縣,不幸機毀人亡,以身殉國,年齡永遠定格在23歲。
英雄的遺體沒有運回崖縣水南老家,直接由國民政府運到陪都重慶,安葬在重慶南岸空軍烈士公墓,如今開辟成空軍抗戰(zhàn)紀念園。1941年2月24日,國民政府頒布命令,追晉黎宗彥為空軍中尉。
采訪中,順便與黎宗彥侄子、黎宗俊兒子黎小鷗談及其大伯的婚戀問題——未見有媒體涉及,這一欄為何空白?
黎宗彥17歲離家,就讀燕塘軍校,再進入中央航校,直至英勇犧牲,一直行進在“從軍抗日”“航空救國”的路上,沒有見到愛情鮮花綻放,是不是因為當兵了少有妙齡女子傾心呢?其實那時的飛行員備受青睞,杭州城里的二八佳人就以嫁給中央航校的空軍為榮。高志航的妻子乃上海某大學?;?,是在一次向空軍英雄獻花時與高志航認識爾后相戀的。從遺照上看,黎宗彥英俊剛毅,氣質非凡,又是英雄,不可能沒有美女向他展露芳心。
黎小鷗的說法是:大伯一門心思學習飛行本領,抗戰(zhàn)救國,把個人問題撇在一邊了。校友陳懷民,面對母親 “空中作戰(zhàn)易至不測,為宗祀計,宜先覓一女友訂婚” 的深情相勸,委婉拒絕了母親的好意,說:“我正在作戰(zhàn),如有愛人,定要減少勇氣,此事乃需暫緩?!辈桓覑?,不能愛,是當時黎宗彥他們這些飛行員中很多人的選擇。
2019年,黎家13人首次前往重慶空軍抗戰(zhàn)紀念園,尋訪、祭掃黎宗彥墓;同年,黎小鷗兄弟修建了大伯的衣冠冢,刻上“青山埋忠骨,熱血映千秋”的對聯(lián)。由此寄托對大伯的哀思、緬懷與評價。黎宗彥故居尚在,黎小鷗表示擇時進行修繕,以展示大伯的愛國抗戰(zhàn)英雄事跡。
面朝藍天的黎宗彥墓告訴我們,為國捐軀的空戰(zhàn)英烈并未遠去,他們時刻都在守望著祖國廣袤的天空。記住他們,便是對英烈最深刻的致敬,對抗戰(zhàn)歷史最莊重的回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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